Read more https://0800happy.com/2835/ 山嵐-筆墨: 第十四話〈竹節蟲小潔〉

第十四話〈竹節蟲小潔〉

  翌日清晨,森林裡最古老的山黃麻樹的樹幹上,一隻棉桿竹節蟲在進行最後一次的蛻皮,只要這次蛻皮成功,她就是一隻成熟的竹節蟲了。然而,

  「可惡,本小姐最後一次蛻皮了。外面怎麼這麼吵?」

  這隻黃褐色棉桿竹節蟲的名字,叫做小潔,她有點不高興,因為蛻皮是這輩子的一件大事。

竹節蟲是冒著生命危險蛻皮的,因為他們蛻皮時,有好幾個小時都不能移動,一旦被鳥族、螳螂族看到,大概就完蛋了;還不只這樣,有時空氣裡水分太少,竹節蟲的皮膚太乾燥,他的舊皮和新皮就會黏在一起,分都分不開,到時候只能放棄一兩隻腳,成為跛腳竹節蟲,否則,就只能卡在樹枝上,等著上天堂。

  想到這裡,小潔感慨,蛻皮這麼危險,幹嘛要蛻皮呢?

  「沒辦法,這就是長大吧!」她嘆了口氣後,小聲地說:「你們安靜一點,拜託。」

  小潔的六隻腳緊緊地抓著樹枝,懸掛著。背後的殼已裂了一個縫,她的頭和胸部,從縫隙中慢慢擠出。小潔感受到頭部、胸部的外殼慢慢向外擴張的壓力,雖然身體不能移動,但她有一對敏銳的觸角,因此外頭的一舉一動,都感應得清清楚楚。

 

  山黃麻樹下,動物們圍成一個鬆散的圓圈,或站、或坐、或偷偷打盹。山的那一頭,太陽的光慢慢溢了出來,夜晚的墨色向後褪去,明亮的光芒照入圈子,照亮了裡頭一隻墨黑色的穿山甲。他鱗甲的色彩,比朝陽還要耀眼。

  他眼神炯炯地看著動物們,石英和莎菲則站在這隻穿山甲身後。

  森林的樹木,還帶著昨夜的濕氣與涼意。一隻剛睡醒的台灣黑熊翻過身,壓碎了不少樹枝和落葉,打破圈子裡沉靜的氣息。他伸伸懶腰,懶懶地打了個呵欠。

  「哎呀!好久不見了,黑曜岩。」

  「白毛,好久不見,你又胖了。」黑曜岩開口,沙啞的嗓音迴盪在森林中。

  「你不也變了嗎?嘿嘿,少了一條腿囉!」白毛朝黑曜岩空蕩蕩的左後腳,點了下頭。

  「歲月不饒人,也不饒動物啊!呵呵。」黑曜岩苦笑。

  動物們交頭接耳,猜測黑曜岩的腳是怎麼斷的。

  黑曜岩看著動物們,說:「今天就是來告訴你們這件事的。」他頓了一下:

  「悠憂森林很危險,就快被人族入侵了。」

  晨光照亮了沾滿露水的森林,森林像是鑲了寶石,從草尖到樹梢都是亮晶晶的一片。然而,黑曜岩的臉龐卻很陰暗,連溫煦的陽光都無法照亮。

  原先聊著天的動物們紛紛安靜,有點不安。只有白毛還低著頭,慵懶地抓著胸口,彷彿黑曜岩只是想聊等等早餐要吃什麼。他巨大的熊掌,輕輕地梳開細毛,試圖讓胸前的V字,維持閃亮亮的白金色。

  獼猴族的猴王耐不住沉默,開口:「穿山甲黑曜岩,你說話要有證據。證據拿出來,我們獼猴族才相信你。」小獼猴在猴王身後跳上跳下,幫忙助陣。

  柿子吐舌頭:「沒證據,嚕嚕嚕,誰相信。」

  黑曜岩冷冷地瞥了柿子一眼,柿子嚇得趕緊鑽到獼猴族的最後面。

  黑曜岩坐了下來,續道:「抱歉,我不方便久站,大家也坐下來聽吧!我告訴你們這兩年我在水泥森林看到的事。」

 

  這時,小潔感受到樹幹晃動了好一大下,山黃麻的葉子落了幾片,小潔也差點被震斷一條腿。原來是白毛把背靠到樹幹上,舒服地坐了下來。

  好險小潔緊抓自己的舊皮。不過還來不及放鬆,她的下方就冒出一股滾燙的熱氣。往下一看,糟糕,這頭巨大的台灣黑熊,只離自己五公分遠。

  「唉,身為一隻瘦弱的竹節蟲,本小姐這輩子就是漂泊的命!老祖先,祝我好運吧!」小潔對自己說,扭動腰肢,繼續蛻皮。

 

  黑曜岩由左而右、由右而左、由上而下、由下而上,緩緩望入所有動物的眼睛。接著,故事便從他失蹤那天說起。

  當天晚上,他成功將野犬們引離他家、誘入竹林,但野犬們不放棄,口水狂滴、窮追不捨。

  月色下,野犬的牙齒陰森森地發亮,黑曜岩只好使用「捲心餅乾法」,等待野犬結束攻擊。

  然而,一共有三隻野犬,他們輪流攻擊黑曜岩,才不怕體力耗盡。在幾個小時的纏鬥後,野犬終於把黑曜岩的腳咬傷了。黑曜岩忍住疼痛,告訴受傷的左後腿,要撐住,再痛也不能放鬆,撐下去!

  汩汩的血液滲出傷口,野犬們彷彿吸到毒品一樣,越來越興奮,他們甚至為了搶奪黑曜岩,互相撕咬彼此的毛皮,打鬥起來。

  野犬的吠叫引起了另一種動物的注意。一會兒,野犬嗅到空氣裡奇特刺鼻的味道,便夾著尾巴逃跑了,黑曜岩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,就發現自己騰空了,被抓離地表。這時,有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抱住他的鱗甲,他的意志力再也撐不下去,昏了過去。

  矇矓之間,他感覺到他被放上明亮的一個平台,有幾個蒙住嘴巴的人族,在他身上比手畫腳,他們的手上拿著比野犬的牙齒還要鋒利的東西。黑曜岩想逃跑,但是一隻尖銳的長針扎入他的肉,他的血液變得冰冷,四肢無力,意識再度模糊。

  等他醒過來時,他發現左後腳不痛了,但也沒感覺了。

  原來,人族把他的左後腳切掉了。

  「該死的人族。」黑曜岩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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