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小潔真的嚇得很想裝死,但她知道裝死對那隻白目的黑熊絕對沒用,現在只好改成裝勇敢了。
白毛走了過來,揉揉肩膀,說:「好啦,你們幾個小傢伙,知道任務的內容吧?就是去水泥森林找回〈人族之詩〉。進去之前,先跟我來,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。」
花生問:「白毛叔叔,要去哪裡?」
白毛緩緩說:「記載所有動物的存在之詩的地方。」
石英驚奇地問:「我以為存在之詩都是口耳相傳的!」
「孩子,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!跟我來。」
白毛在前方漫步,獼猴爬樹、大冠鷲低飛、穿山甲快走、竹節蟲趴在穿山甲的背上,五隻動物朝悠憂森林的深處出發。
山黃麻樹旁的樹叢,忽然閃出一個身影,金灰獼猴看著他們的背影,老朽的聲音說:「貪婪之根,終究還是伸進來了。」
石英自願參與任務的原因很簡單,他想追隨黑曜岩的身影,希望黑曜岩以他為傲。但是,如果他沒有找到〈人族之詩〉,悠憂森林會不會怎麼樣?黑曜岩會不會很失望呢?此刻,跟在黑熊白毛身後的石英,慢慢意識到,在參與任務後,隨之而來的一種沉重感。
悠憂森林的未來,像一只上了鎖的箱子,壓在他的背上,越來越重。
忽然,彗星唱起歌。高亢的鳴叫,響徹森林,驚起樹頂的鳥兒。甦醒的大樹,抖落幾片轉黃的枯葉,葉子在風中旋轉,彷若回應彗星的召喚。
「彗星,能請你唱小聲一點嗎?我的耳朵有點敏感。」花生說。她撿起落葉,揉成一團,塞進她的大耳朵當耳塞。
小潔也低語:「拜託不要引來其他鳥族……或是任何敵人,我的心臟病快發作了。」
「抱歉,我沒注意到。」彗星趕忙收口。
花生突然笑了,說:「欸彗星,我真的好興奮啊!能參加這麼重要的任務,不覺得我們會成為森林的英雄嗎?這是個改寫歷史的重要時刻!」
彗星沉吟一下:「我沒有想過要不要成為英雄,我只是希望我的小孩,還有青山可以覓食,也有藍天可以遨遊,如此而已。」
花生連忙把耳朵裡的葉子掏出來:「什麼?彗星你有小孩了?我完全看不出來!」
石英聽著他們的聊天,肩上的重擔,好像變輕了些,取而代之的,是夥伴們圍繞在身邊的感覺,他的心中也湧出一股期待,便提議:
「你們聊得好歡樂喔!不如我們一起來唱歌吧?」
沒想到,前方的白毛低吼一聲,抓著臉頰的肥肉抱怨:
「你們安靜點!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隨便就可以去的。」
大家乖乖閉上嘴,瞬間安靜。
「只有和森林產生共鳴的動物,才到得了那個地方。」
接下來的路程,動物們安靜地尾隨白毛。
白毛邊走,邊採路旁的水果,放到自己的嘴裡,這隻黑熊的肚子似乎永遠填不滿。
經過無數個上坡和下坡,彷彿在跨出某一步後,森林的林相變了。
石英感覺到風的味道不一樣了。鳥鳴消失了,昆蟲也消失了,地表開始隆起若隱若現的樹根。明明四周沒有其他動物,卻傳來吟唱的歌聲。
這個聲音讓石英的心臟加速,好熟悉,是他讀〈穿山甲之詩〉時,從森林深處傳來的聲音。此刻,這個聲音更加深厚、更加強烈。萬物的祖先,從森林的正中心,呼喚著他們。
白毛靜靜地說:「到了。」他撥開前方的草叢:
「這是我們的悠憂樹,記載存在之詩的萬年老樹。」
眼前,是一顆直竄天際的大樹,在樹根與土地的縫隙中,傳來萬物祖先的吟唱聲,歌聲恍若擁抱了整座森林。
爬滿圖騰的樹幹,如蛇般緩緩游動。略為下垂的枝枒,長滿了一公尺長的巨大葉片。
每一片葉子,如波浪般擺盪,都閃動不同的光彩,有青草的綠色,也有枯萎的黃,歡跳的紅色,或是暗沉的墨綠色。
彗星看著其中一片黑中帶紅的葉子,葉脈閃跳的光彩,扭動成〈紅嘴黑鵯之詩〉的字句。同時,他也從地底的吟唱聲中,分辨出紅嘴黑鵯祖先的歌聲。
彗星頓時感到慚愧,原來他們八卦又聒噪的外表下,有著不得已的理由。
石英和花生也著迷地盯著葉片們,一片片地,細細讀著萬物的存在之詩。
此刻,小潔爬下石英的背,走近悠憂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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